第 43 节 清霜残梦(4/14)
最后干脆躲进院子里，闭门谢客。苏小姐讨了没趣，后面渐渐不再来看戏了。
我暗自高兴，愈发认真地跟他学戏，一遍遍跟着他唱：
「原来姹紫嫣红开遍，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」
就这样冬去春来，不知不觉在戏班度过了好几年光景。
这几年，我跟着何少清勤学苦练，唱戏的功夫日渐娴熟。
戏班老板也夸我聪明伶俐，说有机会一定让我登台试唱。
我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中，全然不知噩梦即将到来。
那年冬天，戏院的生意莫名冷清起来，有时甚至一个观众也没有。
闲下来，何少清就教我读书写字，说这样以后才能读得懂戏本里的唱词，读懂戏里的人生。
戏班里的伙计们时常聚在一起喝酒，我听他们说，因为战争的缘故，许多人生活都已窘迫，哪还有心思看戏。
大家担心战乱会不会波及过来，会不会影响生计。
我有些担忧，跑去问何少清，戏院要是关门了怎么办？
「怕什么，只要还能站在台上唱戏，其他一切都与我无关。」他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，转头看向我，「跟着我，不会饿着你。」
我时常觉得，何少清生来就属于戏台，只要他站在台上，周遭的一切就都变得黯淡无光。
我不再胡思乱想，专心跟他排练，一心只想着何时能上台与他一同唱戏。
等到变故真正降临时，我才如梦初醒——
如果当初能稍微留心世界的变化，也许我们就不至于彻底失去戏梦，我也不至于失去他。
7
一个积雨的深秋之夜，寒风卷着雨丝，浸入衣衫。
我蜷缩着身体，躲在台下的木箱中，瑟瑟发抖。
戏班解散已久，我无处可去，只能守着残破不堪的戏台，靠卖唱勉强讨口饭吃。
却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我趴在墙角，警惕地探出头去张望。
只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往这边逃来，身后还有几个人紧追不舍。
那逃窜的人影在黑暗中
看不真切，却总觉得似曾相识。
我心中猛地一震——难道是他？
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他？
来不及细想，眼看他的步伐越来越凌乱，与身后几人的差距越来越小，我摸索着在地上找到一块砖头，猛地朝那几人扔过去。
砖头应声落地，摔成两截，没砸到人。
只是吓得他们脚步一顿。
他们很快发现了我，朝我这边围拢过来，为首的人缓缓抬起手臂，对准我的方向。
我这才看清，他手里拿的是枪。
那一刻，我以为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。
绝望之际，我被人猛地一拽，拉进一辆车里。
他吩咐司机赶快离开，然后歪坐在我身边，气喘吁吁：「多谢姑娘出手相救。」
正是刚刚逃窜的那人。
嗓音低沉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声线。
心中充满了疑虑，我借着车内的灯光，仔细端详起来。
不管身形还是脸庞，他都与何少清十分相似……
只不过，眼神是陌生的。
何少清看我的时候，眼里总是含着笑意和宠溺，时常让我觉得会被融化在他视线里。
眼前的人，即使身受重伤，神情也很冷漠，眼里几乎没有一丝温度。
我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只是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——他并不是何少清。
何少清早就死了。
眼前只是一个陌生人，一个令人生畏的陌生人。
「你为何冒死救我？」他问。
我一时语塞，总不能说自己想救的是另一个人。
看我沉默不语，他不再追问，只是说：「今晚若不是你，我大概没命了。我姓陆，名叫鸿森，敢问姑娘芳名？」
「我叫何霜。」
他听了一怔，神色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，很快又恢复正常。
「不知是哪个字？」
「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