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乱中思定(6/9)
,此情,亦合乎人伦大义!更重要的是…”李存勖的目光陡然转向范文,带着征询与决断,“范卿,潞州之时,你与他曾有过联手。此人…可用否?此信,几分真?几分诈?”范文一直静听着李存勖的分析,此刻被问及,方才微微上前一步。他并未立刻去看那封信,而是对着李存勖深深一揖,声音平和如潺潺流水,却字字清晰:“大王明鉴。顾远此人,心思如九曲黄河,深不可测。其言其行,真伪交织乃常态。然观此信…”
他目光终于落在那信纸上,温润的眸子深处,仿佛有无数星辰轨迹在无声推演、碰撞、重组。他似乎在字里行间捕捉着那些无形的“气”的流动。
“其一,他点出潞州旧事,提及臣之微末之功,看似恭维,实则意在表明,他对大王身边人事,并非一无所知。此为示好,亦是隐隐的提醒。”范文的声音不急不徐,如同在解一幅复杂的卦象,“其二,将石洲之力、破刘击阿保机之诺,与他救父母之请捆绑,逻辑清晰,所求明确,直指大王当前战略核心。此乃阳谋,其‘真’在于,此确为双方利益可契合之处。”
“其三,”范文的指尖轻轻拂过信上“阿保机扶持刘守光”、“其志岂止于刘氏父子”等句,“他对契丹动向之判断,与臣近日观星望气、推演幽燕局势所得,颇为暗合。阿保机确在幽州落子,欲乱中取利。此一节,可信。”
李存勖凝神细听,眼中的灼热稍稍沉淀,化为更深的思虑。
“然其‘诈’处,”范文话锋微转,语气依旧平和,却带上一丝洞彻的冷意,“在于其心!此人绝非甘居人下之辈。石洲或可为大王跳板,但更可能是他脱离契丹掌控、自立根基之所!他今日可借大王之力救父母,他日羽翼丰满,未必不会成为心腹之患。尤其他与契丹那层诡异的‘命格’联系,始终是隐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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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文抬起头,目光清澈地迎向李存勖:“大王问可用否?可用!但必如驾驭烈马,需时刻勒紧缰绳,示之以威,诱之以利,更要…防其反噬!此去石洲,大王所遣之使,需智勇双全,能察其言外之意,观其行藏之秘,更要握有足以让其忌惮的底牌。”
李存勖负手在殿中踱了几步,素白的衣袂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。范文的分析如同冰水,浇熄了他部分的冲动,却让战略的轮廓更加清晰。顾远是柄好刀,锋利无比,却也极易伤己。但如今强敌环伺,欲破朱温、灭契丹、收幽燕,石洲这块要地,顾远这枚棋子,他李存勖非用不可!
“好!”李存勖猛地停步,决断已下,一股凛然的王者之气透体而出。“传令!着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周德威,持我王令,率精骑三百,即刻启程,赴石洲!”他目光如电,扫向范文,“范卿,此番…劳你与周将军同往!”
范文神色不变,躬身应道:“臣,遵旨。”他明白李存勖的用意。周德威乃河东宿将,勇猛刚烈,可示晋军之威。而他范文,则需以奇门之术,观顾远之局,察石洲之气,为晋王握住那根驾驭烈马的缰绳。
幽州,卢龙节度使府邸。
这里的气氛与晋阳的锐气勃发截然不同,弥漫着一种迟暮的腐朽与惊惶不安。空气里混杂着浓重的药味、熏香,还有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。高大的府邸依旧显赫,但廊柱的朱漆已显斑驳,雕梁画栋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尘。
内室,炭火烧得极旺,暖烘烘的甚至有些闷窒。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裹着厚厚的锦裘,歪在一张铺着厚厚毛皮的胡床上。他年岁已高,脸上皱纹沟壑纵横,眼袋浮肿下垂,眼神浑浊而闪烁,早已不复当年割据幽燕、令契丹也忌惮三分的枭雄气概。长子刘守光的公然背叛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日夜啃噬着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