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9 节 我拿什么拯救你,奶奶？(4/6)
个多月了。不能走路了，心里不糊涂，但已经词不达意，也就是说她心里很清楚，却说不出心里的意思。
比如我们伺候她在床上如厕，她不肯，要去卫生间用马桶，她就会说：「去锅里，我要去锅里！」
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她怎么会把卫生间或者马桶称之为锅，沟通许久不解其意。她很着急，便拼命指着卫生间方向，我们便说：「你是想去卫生间吗？」
她便点点头。
有时胡说乱说一阵儿总也说不到正地方，便急得不得了：「算了，我不说了，我不会说话了……」
就像电脑程序崩了盘，都是乱码……
但有时候乱，有时候又不乱。
有时候叫不出妻子三姐弟的名儿，却能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儿。
这让妻子很是羡慕又嫉妒。
每次我们去医院看她，为了帮她恢复语言功能，故意逗她说话，会挨个地问：「这是谁啊？」
「这是我孙女儿。」
「她叫啥名儿啊？」
「她叫……叫啥名来着？」
挣扎许久终不愿服输：「我知道叫啥名，可我就是不会说……」
「奶，我是谁啊？」
「你是我大孙子啊！」
「我叫啥名儿啊？」
「你叫大林儿啊！」
对答如流。
妻子便吃醋：「奶奶，你看你，就记得你大孙子，都把我们都忘了！」
「你们都叫我奶奶，只有我大孙子叫我奶，听着可亲，我可记得真……」
我泪如雨下。
尽管奶奶意识混沌，却仍记得我是她的偏爱，而这种偏爱，也许只因为妻子曾经的一句话：「大林是跟奶奶长大的，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。」
突然的倒下让奶奶充满了惶恐，也让我们充满了惶恐，我怎么都搞不明白，上个周末还和我一起卖菜的奶奶，怎么就突然不能走路了，也不会好好说话了？
我说：「奶，你快好起来啊！我们还要去卖菜啊！院子里的菜再不卖都老了啊！」
奶奶绝望又期待地望着我：「我的乖儿嘞，我还能行吗？」
「你咋就不能行嘛！好好听医生话，好好上康复课，我们再杀回菜市场！」
「那行，你去看看咱那个南瓜能摘了不？别烂在地里了……」
我转过头，泪流满面。
我知道，奶奶，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去买菜了。
你们再也不能去那个美丽的小桥头邂逅那个卖菜的傻大个儿了……
人生就是如此无常而残忍，就如某一天，那个孤苦的少年，回去再也找不到相依为命的奶奶……
我的亲
奶奶，伺候了我整整 16 年，我却没有伺候她一天……
于是，我只好在这位奶奶身上找补亏欠。
她是如此像我的亲奶奶啊。
像我的亲奶奶一样勤劳善良……
像我的亲奶奶一样疼我亲我……
而我，面对她的绝望却无能为力。
每个周五我去医院，都适逢奶奶做完高压氧即将出舱，我便凑近那个圆圆的窗口找奶奶，高压氧舱里坐着一排患者，找到奶奶我就朝奶奶挥挥手，而奶奶也会第一时间看见我，欣喜若狂地向我挥手。
有一次我前面有一个病人家属也在窗口张望，我在他的后面往里看，窗户很小，我被那个家属挡住只露了一小半脸，奶奶竟然还能认出我，拼命朝我挥手，怕我被人挡住了看不见她，急切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，陪舱的岳母赶紧按住……
我没绷住，当场红了眼圈。
我的奶奶啊！满眼都是我……
每次周日回公司，奶奶总是牢牢攥住我的手不肯松开，一遍又一遍地问：「你这就走啊？你这就走啊？」
岳母每次都是温柔地劝：「妈，你让林儿走呀，林儿要上班啊！下个星期又来了呀，你要好好养病，养好了咱们一起回家，你还要给林儿看孩子的呀！你要好好的呀！你要帮我啊，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！」
岳母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