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十年之约(2/11)
帜在风中抖动发出的沉闷声响,以及无数甲片随着呼吸微微摩擦的细碎金属声,汇聚成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。晋王中军大帐,阔大得如同殿宇。帐顶高耸,数根粗大的原木支柱撑起巨大的穹顶,上面蒙着厚实的深色牛皮,隔绝了外界的风沙与大部分天光,使得帐内光线略显幽暗,更添几分肃杀威严之气。帐内地面铺着整张的熊罴皮毯,踩上去悄无声息。东西两侧,数十名晋军将校顶盔掼甲,按剑肃立,如同两排沉默的钢铁雕像,目光如实质般钉在踏入帐中的顾远一行人身上。
大帐深处,数级铺着虎皮的木阶之上,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后,端坐着晋王李存勖。他年岁比顾远略大,不过二十出头,面容英挺,鼻梁高直,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,此刻正微微眯起,打量着一步步走来的顾远。他并未着正式的王袍,只穿了一身玄色金线滚边的箭袖常服,腰间束着玉带,佩着一柄古朴长剑,姿态看似随意地倚靠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王座中,但那股久居人上、执掌生杀大权的无形威压,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大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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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远在阶下丈许之地站定,不卑不亢,双手抱拳,行了一个标准的武人礼:“契丹左谷蠡王特勤顾远,奉我契丹汗国之命,参见晋王殿下。”他的声音清朗沉稳,在寂静的大帐中清晰地回荡开来。他特意点出“左谷蠡王”这个刚得不久、外界尚不知晓的封号,既是为了表明身份,也是一种无形的试探。
“左谷蠡王?”李存勖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,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,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,“孤倒是听闻过顾特勤的大名,却不知特勤何时荣升王爵了?耶律阿保机大汗倒是舍得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手肘随意地撑在案几上,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,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要剖开顾远平静的表象,直刺其内心深处。“不知特勤此来晋阳,是不是只为联盟呢?契丹与我河东,似乎……并无多少旧谊可叙吧?”话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疏离。
顾远仿佛没听出那话语中的机锋,神色依旧平静如古井:“殿下。远些许虚名,不足挂齿。顾某此来,非为契丹汗国,乃为一点点私谊,亦为……一桩交易。”他目光坦然迎上李存勖审视的眼神,“顾某出身微末,辗转流离,幸得石洲乔太公不弃,招为婿。如今太公已故,顾某不才,承其基业,不过一隅之地,乱世飘萍,所求者,无非为家人谋一安身立命之所。”
“哦?私谊?交易?”李存勖身体向后靠回王座,手指停止了敲击,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,眼神却愈发锐利,“石洲……孤倒是知晓。乔太公在时,也算一方豪强。顾特勤如今坐拥石洲,手下精兵强将,更有五毒教这等奇人异士效力,何必来寻我这远在河东的晋王庇护?莫非……是契丹大汗的意思?”最后一句,他刻意放缓了语速,加重了语气。
“殿下明鉴。”顾远的声音依旧平稳,“契丹是契丹,顾某是顾某。石洲盐铁之利,天下皆知。昔日乔太公在时,每年敬献晋地十五之数,以表睦邻之心。”他微微一顿,目光直视李存勖,“如今顾某执掌石洲,愿将此数提至二成,十年为期。十年之内,石洲所产盐铁钱粮,皆按此例,源源奉于晋王殿下。”
此言一出,大帐内那些如雕像般的将校中,顿时响起一片极其轻微的倒吸冷气声和衣甲摩擦声。石洲盐铁之富,二成之利!这绝非小数目,足以支撑一支庞大军队的辎重。这诱惑,大得令人心惊。
李存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眼神骤然变得深邃无比,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。他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,指节微微发白。他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深深地、探究地凝视着顾远,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。